借钱

    老二家的日子过得紧巴，老婆有病，是个药罐子，赶巧女儿又考上了大学，七凑八凑，也没凑够学费。老二一咬牙，决定卖牛送女儿上学。

    这天一早，老二牵着牛刚出村口，村主任就从后面撵上来，拦住了他。村主任用手一指黑黝黝的南山说：“卖了牛，你南山的坡地咋种？”

    老二皱着一张苦瓜脸说：“走一步说一步吧。我女儿上大学的学费还差三千块，一头牛钱哩。主任，不卖不行呀！”

    村主任绕着牛转了一圈儿，抬手摸着油光水滑的牛背说：“这么好的一头牛，卖了可惜，牵回去吧。差下的三千块，我帮你想办法。”

    老二连连摆手：“不行，不行。你已经借给五百块，够多了。再说，你家日子也不宽裕，儿子在城里刚刚买了房……”

    村主任嘿嘿一笑，说：“我是村主任，面子比你大，就算借，也比你好借多了。你放心，三千块，我今晚一准给你借到。”

    老二感激地看一眼村主任，牵着牛颠儿颠儿回了村。

    日头落山时，村主任来到老二家。村主任说：“钱我给你借到了，三千块。不过，人家要你亲自上门去拿，就是想和你坐坐，说说话儿。”

    老二心里大喜，忙问村主任：“哪家啊？可帮了我大忙，是该和人家坐坐，说说话。”

    村主任边往外走边说：“去了你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老二和村主任一前一后出了门，沿着村街往前走。路过小卖部，老二跑进去，还掂了两瓶酒。

    正是吃晚饭的时候，村街上静悄悄的，空气中弥漫着扑鼻的饭香味儿。走出不远，村主任在一个高大的门楼前停下，用手指指院门说：“到了，就这家。”

    老二抬头一看，傻了眼。这不是老大的家吗？

    老大和老二是亲兄弟，因为老宅的事闹翻了脸，还差点动起了手，哥俩不说话已经两年了，路上碰见，谁也不理谁，陌生人一般。老二不满地看着村主任说：“主任，你这演得是哪一出，早说呀！我女儿就是不上这个大学，也不借他的一分钱！”说完，老二拎着酒掉头就走。

    村主任一把拉住老二，瞪着牛卵样的两眼说：“操，啥叫你的他的？他是你哥，你是他弟！亲兄弟是啥？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！我问你，你和老大是不是头顶屁股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？”

    老二不吭声。

    村主任越说火气越大：“别人的钱你借得，老大的钱你就借不得？你是属猪的，还是属驴的？我呸！”

    老二不吱声。

    村主任缓和了口气说：“老大两口子说了，你女儿考上大学，他们也高兴，也觉着脸上有光。知道你的日子紧，他们早准备了几千块想给你送过去，就是抹不开这个面子……老大已经让了步，你是弟，也该就坡下驴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，村主任往前几步，一把推开院门。老二看见，屋门口，站着已等候多时的大哥和大嫂。

    大哥一步跨下台阶，边往这边走边说：“老二啊，哥等你好久了，你就是不登门……人来了就好，来了就好！”

    老二抬眼看着，一步跨过门槛，泪水“哗”地淌了一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