鱼香

    鱼香是我的三嫂，模样周正，手脚勤快。要不是她不会说话，是个哑巴，三哥恐怕是娶不到她的。

    三哥窝囊，说话还结巴，八板子打不出一个响屁。前几年，三哥随村里人在城里打工，干了几年，钱没拿回家一分，把一条腿也弄瘸了。眼看着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，三哥犯愁，鱼香也犯愁。

    今年春天，鱼香找到村主任，连比划带“啊啊”了大半天，村主任才明白过来，鱼香是想承包村西头的那口鱼塘。鱼塘多年不用了，闲着也是闲着，村主任很高兴，爽快地答应了，还免收三年的承包费。

    鱼塘因为多年不用，已积了厚厚的一层淤泥。清理淤泥是件头疼的事，有人提议，让他们花钱雇台挖掘机，省时省力。可鱼香不舍得，领着三哥蚂蚁搬家似的一筐一筐往外抬。星期天，两个孩子也来挖泥抬筐。村里人看不过，纷纷前来帮忙，鱼塘边黑压压的淤泥小山一样一天天增高。

    麦子下种的时候，鱼塘终于清理出来。放鱼苗那天，鱼香指挥三哥“噼噼啪啪”放了几挂鞭炮。鱼塘边，响起鱼香抑制不住的“啊啊”声，舒心而畅快。

    鱼儿一天天长大，鱼香笑眯了眼，常常半夜爬起来，给鱼儿喂食。后来，干脆把家也搬过来，住进塘边的小窝棚里。

    夏天过去，秋天来了。第一拨鱼儿出塘时，是中秋节的前一天。鱼塘边停着好几辆前来拉鱼的车，有城里水产店的，也有几家大酒店的。人来人往，好不热闹。

    一塘鱼儿快起完的时候，鱼香打着手势告诉众人，剩下的鱼儿她不卖了。

    众人不解。三哥颠儿颠儿跑过来，结巴着对鱼香说，卖卖卖……卖了吧。卖完了，咱好再再再……再放鱼苗。

    鱼香指指村里，再指指自己的胸口。三哥明白了，冲着鱼香一个劲儿地点头。

    中秋节一早，鱼香和三哥就在鱼塘边忙开了，他们把剩下的鱼儿一网一网捞起来，倒进架子车上的铁罐里。三哥在前面拉，鱼香在后面推，轱辘轱辘回了村。

    从村西到村东，每到一户人家门前，三哥站下，鱼香就从铁罐里捞两条活蹦乱跳的鱼儿，提溜着送进去。

    原来，他们留着鱼是要给乡亲们吃。有的人家过意不去，非要给钱，鱼香又是摇头，又是摆手，放下鱼转身就跑。

    今年的中秋节，家家炖鱼吃，鱼香味儿弥漫了整个村子。

    原载《农村新报》